生命的肿瘤摸着黑,往着有光线的地方移动。

Jabberwocky

摄影师王×吉他手花

我流ooc



要摧毁,不要解构。


王瀚哲来到酒吧时乐队已经准备上台了,简单介绍一番便员工来通知表演已经开始。花少北在网上认识这位摄影师,他和几个高中同学组乐队玩,也没有经历太多专业的学习或是拥有过人天赋,全然在高中荒废学业四处驻唱,漂泊几年后大家自然就对此厌倦起来。他们刚认识时花少北太不愿意让王瀚哲去知道自己的乐队,那时候他也说不清这个不入流业余的小团体能不能被所有人看得起。他很欣赏主唱和主其他手,像大部分乐队那样,除此之外的人都成了某种陪衬,他也尽全力为为此发展,结局也总不尽如人意。一开始他便自我保留许多,他们能聊起来也是机缘巧合,那时候王瀚哲算是小有名气,网络上来来回回几个互动便私聊起来,也没有聊过什么有特殊意义的话题,只限于最新分享的动态。为数不多聊起音乐,王瀚哲说自己喜欢当下流行的嘻哈音乐,花少北没有再接着探讨,,他的爱好更偏多年前的老经典,他们整个乐队都充斥着怀旧的气息,改编翻唱经典的老歌,也就着转型发生不少争执。他避而不谈自己平常干的事,就这样一直瞒到某天他们在同一家酒吧相遇。王瀚哲并不知道那位普通网友的长相,他见过太多的人,他也不会主动去一些冷清的酒吧,花少北与他的乐队却只能辗转于此,他先认出王瀚哲,还是故作镇静不咸不淡弹奏了好几首歌。花少北侧对着台下,观众自然也没多少人,他看到王瀚哲先是激动,后来却也不敢怎么朝那个高个男孩望去。他是乐队里节奏吉他手,自然是默默无闻者中平庸之辈,他们算是热情也带着对寥寥听众的散漫结束了那晚演出。走时花少北在酒吧对面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后在街角蹲坐着,直到王瀚哲出来,走进便利店后他跟了进去,然后洋装不经意认出货架间的网络博主。王瀚哲说他知道他,有聊了些有的没的,也算是顺路一同回了家。花少北庆幸他没有认出他和他的乐队,他们只在线下延续着线上的关系。

至于王瀚哲被邀约来对他们乐队拍照这件事,一开始花少北对其继续蒙在鼓里沾沾自喜,殊不知王瀚哲那晚进入酒吧就注意到了台上乐队,那里实在过于冷清,少些女孩来了又走,不过那时他也只记住了主唱和鼓手,虽然他一度怀疑这样冷清的地方更适合爵士民谣而非摇滚,他自然也不算内行,结束后他遇到里面的吉他手,那人说自己是他的一名网友,稀里糊涂就算线下见了场面,对方只字不提晚上的表演,而他确信花少北是看到过他的,他自然也没提起这事。某天夜里他们聊起工作安排,王瀚哲说他想跟拍一些乐队巡演或是能四处游玩的活动,距离大规模的音乐节还有好远,他受够了风景和人像写真,花少北沉默很久,才缓缓告诉他一些关于自己乐队的事,关于一些心怀抱负但又碌碌无为的人,一些陈年旧事以及平乏但也无动于衷的现状。他说他们乐队马上要解散了,不过也可以不离开得那么仓促,他们可以最后来一场巡演,联系一些无人问津的酒吧,规模很小没有名气,王瀚哲说没关系的,他们没有提那晚的初遇。花少北说他还要先去说服其他人,以及联系场地。



最后一场巡演并没有大肆宣传,也只是那些酒吧发布的几行小字才提及他们。第一站是他们城市,一家在地下狭小拥挤的店,王瀚哲从后面进来,先是绕过垃圾堆,走过乌黑发亮的走廊,四周是粗糙的砖墙以及褪色、磨破遍的各种海报。休息室密不透风,他看见花少北和他的乐队已经完全准备好上台。自一开始他们就说好这次摄影并没有十分专业,他也算是半晚半工作来参与此事。花少北还是在不经意间向他透露一种无奈的感激之情,就像是他给予了他们某种美好结局,许多籍籍无名岁月最终的璀璨。王瀚哲自然并不了解他们,这些也只是自己过度的解读,他装置好设备后去到酒吧舞台下的座位。整场表演也算是不赖,台下为数不多的听众也算是满意,然后收工,聚餐,道别。深夜他想着还要选片子和后期修改,花少北跟来,他们住处离得不远,距表演的地方也没多少路程,他们走在路上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一些很平常很私人的东西。聚餐时喝了点酒,那时候刚刚入秋夜晚还算清凉,花少北说他不太喜欢夏天,正巧夏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们踩着落叶,踩着影子缓慢前行,王瀚哲没有开口问原因,又很自然过渡到另一个话题。回家后两人又在网上聊了许久,王瀚哲说他挺想转型的,自然他也明白花少北即将摆脱过往面临的困境,这个问题更偏向于一种无解的陈述,花少北不太愿意谈起这些,或许他也不知道乐队解散后该有什么规划,他说主唱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未来该干些什么。然后这场聊天不了了之,在清晨互道晚安。

这场巡演不可能拥有无止境的时间安排,也就在几个城市停留些时,更多的时间花费在路上,也不算过于匆忙,每场结束后都有几天休息。他们也非全职乐队或是有什么稳定的工作,闲暇时也会便利店咖啡厅打打兼职。王瀚哲算是敬业,以往每天都在忙进忙出,作品也是又多又杂,然后尽是些客套话。高铁上他和花少北玩起游戏,王瀚哲大多时间是玩不过旁边男人的,乐队其他人在走廊那边座椅上休息,他无意识间问花少北是不是和其他人关系不太好,花少北很诧异地看着他后矢口否认,他说他们已经浑浑噩噩混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创作歌曲已经是很久的回忆,过去的事会给予很多你没办法选择的事情,他们选择这条路,现在却又一同想结束这一切。以往王瀚哲还会安慰几句说些未来可期的祝福语,他也一时语塞,又尝试说些耐听的话,例如现在选择也不算迟。他没办法再把自己的苦恼加之于上,两人又默不作声打起游戏。


他们抵达酒吧时距离表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一队人也算很默契的分道扬镳参观这座城市。王瀚哲说服花少北陪他去这里的一些知名店铺拍照,这里远没有他们城市繁华,大部分时间还是耗在探店的途中。花少北发现自己同伴知道不少小众又装潢设计美观的店铺,不时穿梭在幽静曲折的小巷,但目的地大多是咖啡或甜品店,花少北难免成为王瀚哲拍照模特,一开始他还挺不情愿,王瀚哲调侃道别人拍照都是花大价钱请他约拍,好说歹说花少北也勉强同意这男人举着单反到处留影。一开始王瀚哲说这次他们乐队也不用付他高昂的摄影费,只用支付路费和饮食费就好了。他不太想有太多利益纠葛。乐队也算是欣然接受并临时安排了这场巡演。他们游走在不同深巷的小店,用甜品替代正餐,花少北很难忘记那个齁人的秋天,他从未在一天里吃那么多蛋糕或是其它点心。王瀚哲和他在一小书吧里分享玩一块芝士蛋糕时注意到不远处一小块留言墙,墙上贴满写着情侣名或仅是单纯愿望的便利贴。某一瞬间胃里积攒的甜品开始发酵,他忍着甜腻写下愿世上不再有甜食,王瀚哲开玩笑难过地问他是不喜欢甜的吗。花少北说这也还好,其实也就是不太爱喝奶茶。他以前很瘦,成年后昼夜颠倒又饮食不规律算是击溃了一些身体的健康功能,整个人开始发胖、浮肿。但其实此时他仍算是消瘦,王瀚哲说其实他还可以再长胖一点,他嘴唇惨白,展现出某种病态的憔悴。他们离开书店,在门口被几位女孩叫住,她们说没想到他们私下认识,王瀚哲笑着说也是刚刚见了面。以往他一个人旅游,被问起是否会孤独时他便说自己总能在短时间结交新的朋友,无论是火车邻座的同龄人,外国栖息酒店楼下的便利店员工,或是某次公路旅行,他就那么走在路上,像迪安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他搭着顺风车进行着没有没了的话题。他们合影,女孩站在最前面,王瀚哲很自然地把手放在花少北肩膀上。

晚上的表演很顺的结束,来的粉丝远比想象的要多,王瀚哲在座位下搜着这个乐队,也确实在几年前有点名气,这里来圆梦的女孩不在少数,以往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原有的城市,逃离他们所谓的舒适圈。花少北在舞台上没有很多的表现,绝大部分时候是低头侧身摆弄着吉他。主唱也谈着贝斯,整个乐队的表演的状态都不愠不火,没有尖叫没有夸张的舞台效果,就连天花板上的彩灯都是以最平凡的频率闪烁。他以往也和许多乐队有过交集,甚至是那些舒缓慢节奏的民有组合都比他们饱含激情,他不知道该不该向这垂死的乐队提出一点点小的意见,他寻找好的角度,按下快门。他们用自身的匮乏填充整个句号,让这一切看起来还是潦潦结束。他目光落像花少北背脊凸起的轮廓,肩胛骨下投射的阴影,他看到了早些时乐队的合照,他就像一具行走的高大的骨架,巨大的骨骼要冲破那一层皮囊。他干枯、憔悴,王瀚哲随意想着,这一切也或许并非那样悲观,他也不想被别人的苦难消耗。某一刻被彼此无尽的忧伤淹没,又遂即漂浮上来,自始至终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他者,台上的人建立坚不可摧的壁垒,他看得见相处多年貌合神离的疏远。他只是拍摄,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拍出更好的照片。摄像机里是另一种镜子,也鲜有人借此创造无穷的世界,值得纪念的时刻彻底死在里面了。



等和台下粉丝互动玩了几把游戏后他们才离开,演出开始前他们吃的甜点早就被消化得干净,他俩算是空腹喝了几瓶酒,热闹的时候还没有太多的生理不适,等在街道上吹着冷风时才彻底感受到痛苦。花少北和王瀚哲与其他几位要去聚餐的乐队成员道别,两人歪歪扭扭在街道上寻找着药店,花少北还算清醒着抱怨对陌生城市的不满,王瀚哲已将身体全部重量压在身旁枯瘦的身子上,花少北略感吃力,也不太好意思推开那个快一米九的高大男人,他们绕了不少弯路,终于在一家打烊的药店外找到自动贩卖机。王瀚哲靠在贩卖机庞边,念叨着他们这种情况该没什么药,花少北先是弯腰凑在玻璃前看着里面的药品,大部分都是避孕套和消食片,抬头时有些眩晕,抓住了王瀚哲的胳膊,后面药店橱窗内放着一个微笑向外的假人,他瞬间清醒又开始发蒙,王瀚哲不解,也算是很自然地把头靠在眼前人的肩上,他磕到了肩颈那坚硬的锁骨末端,他也没有喝醉,只是在凌晨昏暗潮湿的街道上泛起倦意。花少北问他该买什么,但不幸的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王瀚哲瞧见了花少北没有流于表面的痛苦,我们应该先吃点东西,吃些碳水化合物,补充点维生素。

他们又跑去便利店,买了些廉价临期的面包。王瀚哲问他是否知道袭击面包店,花少北接嘴我们的饥饿全源于自身想象的匮乏。大饥饿小饥饿,最后在所难免指向另一种极端,燃烧的仓房,消失在异世界虚构的人物。某一刻,花少北说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从一开始大家逃学玩着乐器就心知肚明乐队这条路不会长久,然后是用好些年岁等价换来的一些有意义的生活,像是清澈水底的巨大假山,会落入水中,沉下去。他们啃食着味道不算差的食物,胃还在隐隐作疼,王瀚哲说,其实这些面包过上许久才会过期,却怎么也说不出什么其他安慰的话,一切都在坠落,那些荒废和破坏。疼痛让一切具有破坏性,陷入谵妄的幻想,王瀚哲对花少北说,你可以告诉我更多。先是语言,是辞藻,异质的介入。起初苦难并不相通,他们用一些陈年细碎的过往填充着无声寂静的后半夜。

花少北谈起乐队,大多回忆都模糊不清,他口述的回忆成了对过往累赘的阐述,高于一切现实的逃脱。一开始乐队有五人,就跑去学校旁边的琴房随便弹弹唱唱,一开始是流行音乐,那时候花样百出的金曲。一开始要先弄懂理论,从音乐的诞生一路向前,五人自然没有从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中找到坚持的动力。主唱和主音吉他手某天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一家贩卖二手光盘和唱片的小店。人们很难不去探讨乐队中负责创作的同伴间的深层关系,也从一开始花少北也没有将音乐视为自己一生的事业,他们在两位创作者领导下乐队发展还算顺利,参加过一两次学校活动,那些活动后来也成了某种形式的黑历史。为了压缩表演的时长,校领导自作聪明安排了好几个混在着截然不同音乐表演的串烧,他们难免沦为配乐,主唱还没唱完一首歌就灰溜溜走程序下了台,现在觉得挺荒谬,在全校师生目光焦点的角落里,那时候花少北还是一副骨架子,眼睛太小颧骨突出。女孩子们多为那些发声唱歌的男歌手尖叫,他们也算在一开始便蹭到了观众们的欢呼。后来也是实在不想学习了,他继续跟着主唱和主音吉他手,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像是一夜狂欢中的林戈,或是真实世界里随便生场重病乐队就会选择其他的吉他手。王瀚哲说其实乐队里每个人都很重要,花少北笑了起来,所以才会拿林戈做比较。

后来没有再说些什么,他们实在太困太疲倦,也算是好运叫到了出租车带他们回了旅馆,花少北没有去他和鼓手的房间,而是靠着王瀚哲去了另一个双人间,一张床上堆满了乐器和摄影器材,他们将就挤在一张床上。花少北说其实一开始他们乐队对最后的巡演并没有抱很大的热情,没有一首适合结束的歌以及精心编排的舞台效果,甚至鼓手都是现场去借的器材,王瀚哲说他看出来了,他说他们仿佛有着某种病态的执念、过度沉迷于自身创造的苦难,例如懒散的演出,他想说自始至终他们都沉溺于虚无与无端自我的折磨,但他也不敢妄下结论,夜里花少北没有讲完乐队的故事。他们就搁浅在岩石堆中,无法潜入不远处的大海,海浪冲上岸来,又崩碎四溅。花少北问,一座完好的神庙和一堆古老的废墟哪个更具有被拍照的价值。他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那是考古学历史学建筑学甚至哲学的问题,他只想着记录一些事,便于以一种静滞的深沉缅怀的过往,他们又闲扯些事便沉沉睡去。




他们每场演出间有着三天左右的休息,一共算下来也就五场,休息期间王瀚哲又来找花少北玩,他们去私人影院看了一场有关华丽摇滚的电影,花少北说其实那些玩一辈子音乐,尝试不同音乐风格的歌手难以摆脱那些过时的标签。有人曾创造出一个神,然后亲手毁掉了这一切,再后来所有人都津津乐道评论他难免陷入平庸。像是先深情呼唤某位牺牲自我的开拓者,然后再用戏谑的曲调调侃那只不过是一名瘾君子,一位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花少北说他们乐队没有造出神,只是在无数选择中朝向所有的错误。没有人看好其中任何一人,他被系在上面沉浮多年,王瀚哲已经习惯了对方对过往岁月无终止的抱怨。后来电影里在同样昏暗杂乱的酒吧,颓废过时的乐队。先是震耳欲聋的上帝已死,全天下形形色色的标签也迎来次次终结的呐喊。大多数人还是无病呻吟,轻蔑他者的苦难。人们会记得神是如何被创造,如何被赋予意义又是如何走向仓促的死亡。后来他们亲吻,在影片中人们看向镜头外的流星,外界的凝视使一切都不可避免的膨胀壮大,结束时花少北说,你可以讲讲你的故事。

王瀚哲也算是后来辍学当摄影师,家境也算殷实供他折腾,从一开始他也算小有名气。以前的同学会找他约拍,那些女孩中不乏有人喜欢他,他的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大上好些岁。他拍了很多空有好看少女的照片,后来某天陷入于本质的怀疑,看着那些以往沾沾自喜的图片,除了老旧的审美风格也算是一无所有。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恒久不变的,没有一样东西是永远固定的。一切都在波动,一切都在跳荡,一切都显得短暂匆忙,狂欢得意。那些数字的照片反而成了不切实际最淳朴的映射。摄像机发明出来后绘画艺术便衍生出了超现实等流派,像所有艺术虽有文学,都有着超越真实存在的生命。摄影成了现实世界的掠夺与保存,对最肤浅表象的谴责与圣化。王瀚哲对于事业有自己的野心与抱负,他没办法再继续进行无止境空无的商业创作。他谈起公路旅行,谈起垮掉的一代,摄影普遍的情绪是悲伤。摄影师总要宣称他们随便到处瞧瞧,也没有先入为主,偶然遇上拍摄对象、散漫地记录它们…这宣称反倒已变成了某种入会仪式,在背后实际上是一种悲伤的失落视域。他尝试寻找一个解,或许没办法解决一切的问题,他认识越多的人,对于这一切的怀疑也更加深远。


他们表面的所面临的矛盾截然不同,又在更多隐喻的层面大抵相同。他们对彼此的困境同对自身的怀疑一般无法给予任何有意义的援助。王瀚哲说其实没办法解决这些也没关系,就像是人可以有更高的追求,也可以安于现状。他可以漂浮在空中,可以借助着引力坠入。某一个他们为相似之处欢呼,同质化充盈着虚空,他们有意忽略了彼此的差异,那些更为本质甚至致命的相对。他们只停留在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没有再向前进。后来他们继续在城里散步,花少北说可以带他去他们中学,就在这附近,在那里他们创建乐队,一头扎进没有未知之中。

他们逃课,夏天隔着学校铁栏杆购买冰淇淋和冰啤酒以及香烟,然后再浩浩荡荡逃上天台。顶楼被高墙包围,蹲在墙边时也只能望见上面方方正正的天空,也算是杜绝了天台发生跳楼事件。他们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更宽敞明亮的五面囚笼。花少北不抽烟,但又无法拒绝别人的好意,他们先是谈论女孩谈论游戏。学校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他们就在烂泥里疯长。那时他谈起自己饿着肚子买了一把不错的吉他,后来他说那把音色和外观都算是很烂,但为了一些年少的虚荣才对此过分的褒奖。随后他们在天台唱起了歌,一开始花少北不太敢唱,他的声音很单调,唱出的歌也自认干扁。那时候他也没几个朋友,他们随口说说搞乐队就都来了劲。还只是一切的开端,他说中间的事太过于平常,自己已经将无数事件混淆。贝斯手离开,鼓手换人,他除了主唱和主音吉他手也不知在跟着谁。离开学校后也算平平淡淡毫无起色,咱足够多的钱去录音室录些歌曲,也实在没有什么原唱,然后四人再模仿那些早年经典老专辑封面照像,送给喜欢他们的女生。很多时候在刻板印象里女生总是比男生热情,热情的爱意也更多拘于些表面的东西,例如他们还算好看的面庞,男孩青春期特有的稚嫩。开始可能真的录了几张专辑,也能赚回本金。本来有过公司找他们合作,被趾高气昂的傲慢一口回绝。傲慢与自恋成了衰败的元凶,至少花少北是这样想的,甚至在后期每个人固持己见,固步自封。矛盾最大的还是共同创作的两位,鼓手和花少北更多是游离在此之外,在矛盾与感情纠葛漩涡的边缘。他说他不想站在任何人一边,或许每个人都站在解散乐队这一边,他用沉默与疏远表达自己逃避一切责任的取巧。

他们先去琴行,已经变成了餐厅,到学校被保安拦在门外,教学楼焕然一新,花少北说他们走后好些事这所学校在开始有起色。后来他们还是借到了校服走了进去,天台门是锁的,地面上有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学生也不会再来这里,下楼时花少北注意到顶部的天窗,他停下脚步指给王瀚哲看,他说有时候冬天,就会一个人来这里看雪,那些雪花直直坠落,天台外面很冷,会有小情侣上来在雪上写名字缩写。于是他蹲下,用餐巾纸在布满灰尘通往天台的楼梯上写上他们姓名的缩写。积雪总会融化,新的灰尘覆盖在他们来的痕迹上,事物随着时间流逝失去了它们僵硬的特征。他们伴随上课铃声逃出学校,跑到借校服的文具店,然后再喘着气走出来,在某个阴暗无人的角落里他们再一次接吻。那时候花少北的嘴唇还是发白,他咬破了王瀚哲嘴上的死皮,然后他再把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涂上另一人的嘴唇,花少北默许了这个恶趣味的举动,他知道这些一下就干涸了的红棕色痕迹胡乱占领者那小片苍白领域。他舔嘴唇,想起曾经练琴时指尖挥之不去的松香味以及发红的茧。二者间也没有很多的联系,有时他会刻意忘记者或是否认自己的过去,他的臆想以及所有踌躇。他的孤独他的倦怠。等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看王瀚哲的照片,除了人物写真外还有那些的缄默无声的景物。他总是试图去理解但又没办法理解,他与创作者陷入同等的疑虑,他说斯芬克斯最终要解开自己的谜团,无论那是个对么浅显的问题。



随后几场演出也算是顺利,花少北一如既往在台上当一名隐形人,他他也没办法完全忽略那两人名核心成员的纠葛。从一开始,主唱想要更多的创新,而吉他手更想深入研究自己的领域,也是一个烂俗的矛盾,拥有过量的对立关系去描述他们。王瀚哲还是在台下,他借着花少北给予的花边消息寻找乐队更多的张力与某种死寂下的生机,其实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他们马上就解散了,自己给自己放的假也会在巡演结束后结束,他又看向花少北的肩胛骨,他喜欢白色的衬衣,五彩的灯光就那样在他身上变换,唯独背后的两片阴影成了某种亘古不变的印记。他们相处时他也没有再拿花少北当模特,他说他不想创造历史而是感受历史,相处的时光不过仅仅是无数碎片,随着时间的推移,其系泊绳逐渐松脱。它漂进一种柔和的抽象的过去性,开放给任何一种解读。他先接受一些自己曾经害怕过的结局,然后再装出无所谓的态度任时光流逝。演出的本身乏善可陈,他们四人还是对此毫不在意。后来某天结束他们拥抱在一起,背后的骨头硌着他的手臂,演出流的汗水让接触在一起的皮肤变得黏稠,王瀚哲想起花少北曾经说他不喜欢夏天,他想,因为这幅巨大坚硬的骨架迟早要冲出皮肤的束缚,他的脸还有点浮肿。昏暗休息室中一片沉默。


某次闲聊时王瀚哲问起了一开始花少北为什么不愿透露自己的乐队,即使在很长一堆时间里这个乐队都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元素。花少北一开始并不想讲,他说他的乐队没有一点名气,反而他像是被钉在那里,背负着某种不属于他的巨大压力。他也有过野心报复,此刻又甘于某种平庸和随波逐流。他羡慕王瀚哲这样拥有无尽生命的职业,像乐队,要么年轻时脑子一热,要么年老时再续辉煌,奔放不羁的年轻人也总有那么好几十年回归贫瘠的家庭生活,有些人结婚生子室外隐居,有些人继续学习工作养家糊口,还有极少数的人才能一辈子都饱含激情不断创作。他说刚刚认识时乐队已经要死了,他只是出于某种混沌的中间地带,一种漂浮,无止尽的下落。他们就那样很随意的偶遇,他买了一包没有机会抽的烟,此刻他们带着某种怜悯的共鸣蜷缩在一起。猜想是空无,经历的存在是空无,他们在巨大的空洞之中,他们听见夜晚的恸哭,也总会在某一刻馈赠其存在的内在含义。



最后一站演出还是看是的城市,也是这个乐队第一次去表演的地方,花少北对第一次驻唱的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也难免会因这场的特殊性质感到低迷。粉丝来的不多,但也远比前几场要多得多,有以前的同学,或是很多早已疏远了的也永远属于过往的亲密关系。结束后王瀚哲没有参加他们乐队的聚餐,而是继续坐在酒吧里等待打烊。老板给他看了花少北曾经说的他们制作的专辑,封面合影也确实有着很明显拙劣模仿的痕迹,他在网上还能找到那些歌曲,其实一开始他便搜到了这个乐队,但也一直提不起兴趣去听那些好几年前录制的歌曲。他抛开一些偏见和成见,但又无可避免带着主观色彩干预其中,他缄默地站在外界观察着这个乐队最后一次虚弱的绽放,随后是永恒的沉默。早年创作的歌曲远比现在的表演要精彩好多,不难明白为什么花少北会对一切开始的时光记忆深刻。于是他一个人坐在台下中央的座位,想象着更年轻更消瘦以及冲动与充满活力的花少北第一次的演出,那时候他们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自负,他想到,他们应该早点相遇。


最后他在回家路上碰到了花少北,他们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继续漫无目的的转悠,他们谈论起除摄影与乐队外更多更多更深奥的话题,至少在那一夜他们抛弃了身份的枷锁以及自我囚禁的迷宫。他们筋疲力竭,除真诚外便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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